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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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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2 章

沈統領迷迷糊糊坐起來,他反應過來後扭頭去看枕側,枕邊人的手還松垮垮搭在他腰上。

他先是一楞,緊接著低頭看自己的身體,將李習璟的手輕輕掰開放平,僵硬地將一旁的衣服拿起穿好。

這算什麽事兒呢……

他坐在床沿邊,手肘頂在大腿上,掌托腮,企圖思考出點什麽來。突然有人從背後環住他的身體。

沈統領沒回頭,他放下手坐直。

太子把下巴擱在沈統領的肩膀上,一只手握住沈統領交疊的雙手,問道:“還難受嗎?”

沈統領全身乏力,還帶著宿醉的不適,但他搖了搖頭。他突然想起什麽似的,眼睛開始掃視著四周,好像在找東西。

“英英,”李習璟從枕側抽出一個東西,在他面前晃了晃,“是在找這個?”

那一個大字“璟”就這麽搖晃在面前,沈統領甚至還可以看清楚那粗糙的手工痕跡。

“昨晚……從你衣服裏掉出來了,這是你說的為我準備的禮物?”李習璟笑了笑。

沈統領點了點頭,沒說話。

李習璟忽然發覺他從醒來就沒跟自己講過一句話,他上揚的嘴角漸漸平了,他瞇起雙疑惑的眼睛,充滿怨氣地質問沈統領:“你不會酒醒之後就後悔了吧?”

沈統領連忙搖頭,他猛地站了起來,快步走到桌旁,喝了口涼水清清嗓子。

然後他走回李習璟身前,輕輕在他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,接著輕揉了揉對方的發頂,說道:“殿下,臣該進宮換值了。臣今日答應了九殿下要去給他講書,有什麽晚上再說,好不好?”

他嗓子很啞,說出來的話也不像平時那麽幹脆。

沈統領走出門口,福澤和另兩個侍從笑著給他問安,沈統領見了他們不免有些尷尬。

今天是王鞏最懂事的一天,沈統領看著王鞏端上來的潤喉梨水如是想道。他端起來喝了一口,只感覺一股暖流通到胃裏邊去了。

沈統領喝著甜絲絲的梨水,又看向欲言又止了一個早上的王鞏,變得十分寬容:“王鞏,你是不是有話要說?”

王鞏點了點頭,“統領……您是不是……”

“嗯?”

王鞏:“統領,我來是想告訴您,您哪兒特別好,千錯萬錯都是對方的不是,您別傷心。”

沈統領擺出了極其困惑的表情,問:“不是,王鞏,我怎麽聽不明白你講話了呢?”

王鞏瞥了瞥四周,確認無人才靠近:“統領,您是不是被心上人拒絕了?”

沈統領忍不住笑了,“你哪兒聽來的,亂七八糟的。”

沈統領眼睛有點腫,眼尾又泛著紅,聲音還微啞,如此一笑落在王鞏眼裏便是自我勉強。

他前天無意看見了沈統領在繡東西,好奇得不得了。又向與這幾天沈統領做伴的崔晉打聽了一番——原來沈統領有了心上人,正愁送禮呢。結果今日再見沈統領,雙目布紅,眼腫聲嘶,儼然一幅傷心模樣,東西也不繡了。

“統領,她是不是嫌這禮物不如金銀?”王鞏憤憤地問。

沈統領雙手往臉上一搓,企圖把自己臉上明晃晃的異樣給擺走……然而這是不可能的,他回答:“你別瞎猜了啊,他可喜歡了。”

沈統領發覺,自從那次王鞏捅婁子自己兜底後,王鞏是有點兒不一樣了。像是以前這種上司的私事,他哪兒會敢問一個字,更不要提給自己送梨子水了。

也就是說統領真有了個心上人王鞏剛要追問,沈統領卻對他了如指掌,馬上給他安排個事去辦,王鞏當然是腳下生風地照辦去。

沈統領等他走後,又拿水搓了把臉。他坐得不舒服,站著也難受,總感覺自己被打了一頓渾身刺撓。他喝那種酒斷片斷得厲害,除了腦子幾個模糊閃過的交纏片段,想不起什麽。

他還沒想好怎麽面對李習璟。他早上走得是很瀟灑不錯,其實內心糾葛到想給自己左右臉都來上一拳才好。

他要早知道太子自己的生日宴不好好待著,反而會跑來自己這兒的話,他絕不會沾一滴那什麽“月吟醉共宵”。

現在好了,一腳把人踹了太不是男人,把李習璟當小男友處著也夠嗆——要是小男友知道自己就準備去幹一件自尋死路的事情,誰知道事情會變成什麽樣?

沈瑛上學那會兒流行看港劇,“浪子”這一類人設深受歡迎。他媽本來就擔心沈瑛會早戀,看了這種劇之後就一直擔心自己兒子淪為沾花惹草,亂留情債的小渣滓。

西方情人節那天有人往家裏寄禮物,他媽看了那些禮物更是滿面愁容,她拉住沈瑛,語重心長地對他說:“兒子啊,你要是有喜歡的女孩子,也可以給媽媽說說嘛。”

沈瑛連忙否認。

他媽又旁敲側擊地說:“那你以後要是有喜歡的人,如果無法保證自己能給她一個未來,就不要隨便把這份愛說出口,懂嗎?”

多麽簡單易懂的道理,彼時的沈瑛當然是點頭答應。可沒想到多年後的今天,他真成了那種沒辦法允諾未來還有表述心意的男子!

沈統領心煩意亂地把已經涼掉了梨子水一飲而盡。

他得跟李習璟說清楚,就今天。他想。

“你昨天為什麽沒來”

“我昨天摔了一跤,”沈統領指了指自己的眼睛,“你瞧,還摔哭了,太醜了沒好意思去赴宴。”

李習慎湊近看了看,眼裏充滿不信任,“切,滿口胡言。等會兒我哥哥回來了親自問你,你再繼續編。”

等沈統領給他講了一會兒書,他突然又忍不住問:“你到底是為什麽哭了”

沈統領收了表情,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,他低聲道:“其實我昨天路過東街側……被驢撅了一腳。”

“還不如摔跤呢!”李習慎瞪了他一眼。

沈統領立即回道:“那我昨天摔了一跤。”

李習慎無言以對,只好把目光挪向桌面。他又問:“今天以後,你能每日都來嗎?”

沈統領還在腦子裏計算自己夜值的日子,又聽見他說:“我很快就要走了,去西北。哥哥讓我早些動身,不要等來年。”言語間的委屈可謂難以隱藏。

“好好,我每天來。”沈統領立即將腦袋裏的計算一拋,應允道。

“你保證不會摔跤?”

沈統領:“……不會,放心好了。欸,你先別看那個了,我給你講個好玩的。”

李習慎擡頭看著他:“什麽?”

“這是西洋傳過來的,講的是一個人獨自這荒島上生存的故事。”

這故事說到一半,沈統領就被元霜叫走了。沈統領剛要進殿,元霜又扯住沈統領,囑咐他:“沈大人,殿下今日心情不大好……”

“我知道了,謝謝姑姑提醒。”沈統領點了點頭,走了進來。

原本蹙眉的李習璟見了他,當即把手上事情放一邊,笑喚:“英英。”

沈統領繞步至其後,輕施手法為其揉按肩頸。忽聞李習璟輕嘆一聲,緩緩說道:“皇上此番執意修建行宮,已遣使傳下嚴諭,不得有違。”

沈統領扯了張椅子也坐了下來,他看著李習璟的眼睛:“殿下心裏怎麽想的?”

“我若答應,豈非負了天下百姓?且不談邊疆遭受胡虜踐踏之慘狀,單是圻洲雪虐風饕、閎裏疫癘流行,已是急待施以援手……”太子也看著他,“我不想同意。”

若是不從,聖上必當龍顏大怒。此時若有其他皇子代為營造行宮,皇帝自會對該子倍加寵愛,恩澤深厚,或許聖心一動,更會萌生另立儲君之念。若讓那等專營阿諛、忽視國事之輩篡取皇位,其嚴重程度,恐非眼下答應撥款建宮所能比擬。

“殿下是因為此事才催促九殿下早日離京的?”

太子:“京城多變故,我只怕日後連累了他。”

“我知道他傷心,但你別告訴他。”太子又補充道。

沈瑛來時準備說的那些話,在看到此刻的李習璟後,竟一句也出不了口。

李習璟反而卸去了沈重的表情,問沈統領:“倒是你,是真的沒事”

沈統領渾身一凜,“我能有什麽事……”

“怪我不知分寸。”李習璟好像在生自己的氣,“你沒出聲,我沒意識到你疼,後來發現你一直咬著手。上藥的時候才看見,是出血了。”

沈統領一點兒印象沒有了,但聽他這麽一講面上有些臊,他今天確實發現自己手背近虎口有個很深的牙印,一直以為是李習璟給咬的。他又支支吾吾問:“啊,哦。沒出聲,那我嗓子是為什麽……”

“英英,我說了你別生氣。”沈統領看見李習璟先是回味似的抿了抿嘴,心中頓時警鈴大振,已經後悔問出這個問題,就聽見李習璟說道:“我當時酒勁上來,扯下發帶把你手給束住了。”

沈統領還沒覺悟出其中聯系,耳邊李習璟的聲音卻越來越小:“然後逼你哭給我聽。”

沈統領大腦宕機了一陣,看著對方不知道是因為羞愧還是偷笑而微低的頭,心裏罵道:這亂七八糟的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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